阿庆听说知县派人将我捉去审问,心中非常自负。他去找父亲求情,却被父亲一记耳光击回。父亲的脸色铁青,厉声喝道:“都怪你读哪些皇粮米,现在把你那可恨的老师给害得可惨,你倒好,还要替他求情!”
阿庆哭喊着,父亲看他那副模样,气不打一处来,把他一脚踹开,骂道:“我命你去商学院读书,就是要把你培养成人,今个儿你倒好,跟着那些九流文人,也学会了哭哭啼啼!我看是该把你送到省城了,免得你在这儿把我气出病来!”阿庆跪在地上,泪水几乎把脸庞淹没。他本想通过发表那篇小说让父亲明白文学的魅力,改变他的看法。结果现在却是这等的悲剧,不但没能达到目的,反而害了自己亲爱的老师。他觉得自个人想个石子儿,要在清流和浊流之前左冲右突,最终不知所措,不知去处。
第二日清晨,阿庆背上行囊,和他家的佣人阿庭一起踏上前往省城的马车。马车轻轻颠簸,穿过乡间的田野,阿庆的心却沉甸甸的,一路都在为老师的遭遇自责和担忧。他试图去想象老师现在是何等模样,难道真的要因此命丧黄泉吗?因为自己一时的妄为?
马车驶出小镇,朝着省城的方向走着,阿庆探出头,看着小镇在事业中渐渐缩小,最后消失在远方。他深深吸了口气,闭上眼睛。脑海中浮现出老师的样子,还有他们在夕阳下辅导自己创作的场景。那是阿庆记忆中最为灿烂的画面。然而现实却要将他彻底夺走,从此埋葬在过去的记忆深处。
阿庆用力握紧拳头,咬紧牙关,让眼泪滴落,只有这一刻,他才敢让自己展露痛苦,以免这份痛苦也想在省城一样,渐行渐远,最终湮灭在茫茫世道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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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被衙役拖进牢房里,浑身伤痕累累。几乎摔倒在阴湿的地上。我扶着墙缓缓坐下,抹了把脸。指间沾满了血迹。
我知道这些恶行都是冲着我来的,根本不在于对阿庆的那篇小说,我在这小镇上的存在,就好像一根刺,时刻提醒着他们这假象下的丑恶,他们要消灭的不是我,而是象征我的那一丝理智和良知,知县和阿庆的父亲联手设下这个局,也不过是要把我彻底压制,让自己的权利更加绵延无边。我靠在墙上,感到一丝疲惫。我和阿庆努力播下的那颗希望之种,难道就这样要在暗夜中枯萎吗?我本以为我们可以点亮更多人的眼睛,让他们看清这片浊世,可我们最后的结局却是被迫害,然后被埋没。
想到阿庆,我更是心如刀绞。孩子那副惶恐的样子定然会在脑海中挥之不去。我把他带入了这片泥潭,夺走了他本可以过上富足生活的机会。他有那样聪慧过人的头脑,会有怎样辉煌的前程。而我,却把这一些都毁在了一念之差。夜色渐浓,牢房内只听得见我沉重的呼吸声。我现在脑袋一片混乱,我知道阿庆在路上,我希望他能够在那更广阔的天地里,得到更符合他才智的栖息之地,远离这荒凉的小镇。这小镇,这牢房,以及这些人,他们终究摧毁不了我对真理的信念。然而,我却始终无法摆脱那种失落——就好像一株小树,终究要在暴风骤雨下倒下。我曾以为我能够撑到那一天,阿庆,你我一同见证这片天地间理智重返的时刻。可事到如今,我才发觉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。理智与希望,在这里似乎都不复存在,它们随着阿庆离去的马车,渐行渐远,消失在天涯海角……
第三日,知县派人来牢房,说王爷有令,要立刻去见他。我浑身酸痛,几乎站立不起,还是被衙役架着去了知县那儿。
知县坐在高高的宝座上,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,他干脆问我:“你考虑清楚了没有?要不要招出是谁指使那小子写的那篇胡话?”我抬起头,尽量挺直脊背,说:“阿庆发表文章,我对此并无指使。就算有,写文章也不是罪。难道要为此而受到牢狱之灾吗?”
知县脸色一变,从宝座上站起,大声地对我吼道:“老子问你的不是这个!你到底要不要怪怪招供!”他手一挥,衙役便上前,开始对我拳打脚踢。
我又倒在地上,浑身是伤,却依旧觉得这些人的暴行是那么可笑。肉体的折磨就能让我改变立场吗?他们不明白,我靠着理智与信念活了几十年,是不会因为如此而放弃自己的信念的。知县看我一直不依不挠,气极反笑,他慢慢走到我面前,居高临下地说:“你也是个硬骨头,既然你不愿意开口,那我只好让你在这牢内苟延残喘地等死,天天遭人折磨,看你何时才会服软!”
我的眼前一片模糊,却仍要努力抬起头来,想要看清知县的表情。他让我留在牢里,并非是想让我招供,而是想让我在这恐惧与折磨中渐渐死去——他要除掉的,从来都是我这个讥笑他们的知识分子,而不是什么罪名!
我嘴角勾起一丝苦笑,哑声道:“大人,您这是要杀人灭口了,对吧?”知县听闻,眼里的杀意一闪,这句话肯定是点破了他那虚伪的真面目了。他侧过头,冲着衙役喊:“给我好生地收拾!再丢回去牢里!省得他在这儿胡言乱语!”
衙役们立刻一拥而上,对我是拳打脚踢。理智在这疼痛中渐渐涣散,却仍觉得这命运的变故是那样讽刺——我要为捍卫真理而亡,他们却要借此掩盖他们的丑恶和虚伪。阿庆,我该是要独自走完这最后的旅程了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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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被丢回牢房,觉得有生命之忧。生命的光似乎是在慢慢变暗了。这些人却不会让我轻易死去,因为只有活着,我才会感到痛苦,才会有意识地感到他们的“仁慈”和“怜悯”。
牢房里响起开门的声音,一个声音慢慢向我靠近。我努力睁开双眼,看到一人正端着水和膏药,小心翼翼地来到我身边。他轻声说:“先生,是我,阿庭。阿庆少爷吩咐我回来照料你,他写信让我转告您,一定要保重身重身体。”
我看着阿庭,激动地说不出话来。他又小心地给我上药,又扶我喝下一些水。水让我的喉咙感到一丝清爽,我缓缓开口,问阿庭:“阿庆和你说了吗?我为何会沦入如此境地?”阿庭点点头,说:”阿庆少爷告诉我,这都是因为他发表的小说。阿庆少爷自责不已,但他说他实在无法压制自己的笔墨,他想表达的,不过就是一些公理的见解,却没想到会造成如此后果。“
我叹息一声,说:“阿庭,这世上,有些人就是无法容忍真理的指责与讽刺,我和阿庆不过是钻进了他们的死穴,才会有今日的遭遇。但我一点也不后悔,因为我们做的,不过是捍卫自己的信仰。“
阿庭点点头,说:”阿庆少爷也是这么说的。先生,阿庆少爷让我在这照料您,就是要您活下去,等到这一切过去,您一定要去省城找阿庆少爷,您们要一起见证这世道重返真理的一日!’’
阿庭这番话语让我重新点亮生命之光。我们期盼的终将照亮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,理智重返那一日,正在靠近,正在来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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